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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爺娘恩愛,生奴一个


吾姆過身个時節,吾正十九歲;去年吾爸又過身咧,想起來吾實在盡才過,七好生八好生就毋阿爸毋阿姆!讀高中吾就離開老屋!吾佬阿爸阿姆共下生活个日子,毋幾多年,算算咧正不過十五、六年碇。


吾係吾爸吾姆个屘女!吾爸五十歲,吾姆四十九歲,吾正出世。吾出世个時節,吾盡大个阿姊、第二个阿姊,已經行嫁咧,大姊个第四个細妹仔佬吾共月出世。聽講為到愛佬兩姐哀做月子,吾爸自家到屋家畜雞仔,煮大大鑊个麻油雞酒,煎盡多七錢杈卵包,佬吾姆、佬吾大姊共下做月子!還請大自家安諾个好命婆「阿富伯母」儯手佬兩个安伢仔洗身。客家莊个親親戚戚、隔壁鄰舍,安伢仔洗身个時節,遽來看安伢仔。吾不單係吾爸吾姆个屘女,還係姐公姐婆个屘外孫女!還係五个阿姊,四个阿哥惜到命樣个細老妹!細細个時節,客家莊大自家都喊吾作:「金棟咧!」吾毋知麼介意思,不過吾感覺大自家盡惜吾。「金棟咧!」係吾細細个時節个特別个名。代表吾出世係客家莊个大事情,表示吾係客家莊个大人物,一出世,大自家都愛大聲喊等:歡迎!歡迎!


細細个時節,農曆每个月介初一、十五,吾姆就帶吾去拜金母娘、註生娘,三山國王廟个王公,還有帶平安牶、太陽牶正月時,會去參加進香團,北港就去過盡多擺。一直到讀小學,正換牶換剔。十歲个 正月十五 元宵節,吾爸吾姆對吾像對襰仔樣,打盡多盡多个新丁粄拜拜,送親戚鄰舍吃。本來打新丁粄係愛分襰仔人个,供到細妹人毋使打新丁粄來送人。吾記得吾爸吾姆帶著吾,從莊頭行到莊尾,發新丁粄,麼順勢拜託客家莊个叔公阿伯,還係愛繼續痛惜吾,牽成吾。十歲碇碇,還係知吾爸吾姆特別惜吾!


農曆个 七月初七 「織女生」,阿姆做粄圓,染紅紅盛七碗滿滿,煮七碗豬肉酒,對等織女企求吾一定愛平安得人惜。七月半又劚雞劚鴨,日頭落山開始普渡好兄弟。一直愛等到廟項个廟公、爐主來分香,才做得佬祭祀的食物收起來。吾盡愛看吾姆拜拜,特別係七月半拜好兄弟,又有面盆水、面帕、剪刀、剃鬍刀佬刀子,實在像真正有人客來屋家聊共樣。葡萄乾佬牛眼乾還愛排花款,剪柏枝佬雞肝雞肫做禽鳥做花草,像係十月半客家莊做平安戲盡多貴客愛來个樣項。一年一擺普渡,吾爸吾姆盡最大个細意,準備澎湃落擺个祭品,款待無主个孤魂野鬼!吾爸吾姆敬拜好兄弟个心意佬作法,盡多客家个叔伯阿姨麼安樣做。


播種、耜田、插秧、疏草、割禾、曬穀客家莊盡毋閒,吾爸吾姆雖然吾種禾仔,還係去田項儯儯手手。吾姆人喊佢阿梅姑,後生時節就盡瞺佬人儯煮食,盡狠佬人伴桌,農忙時節,歸莊个點心像水粄仔、米篩目、菜包、仙草、綠豆湯、粄圓,全部都係從吾屋家个灶下挑擔出去个,毋過盡多帶細安伢仔个阿姨來灶下佬吾姆儯手。


吾姐公,是歸條水客家莊个鄉紳,做人正派,管事清清白白,寫字又靚,事墨又好,吾細細个盡狠騰等姐公去參加好事壞事个紅紅白白,有時吾姆脈愛去儯煮食。「金棟咧」分人喊等,雞臂佬紅卵就安樣轉屋个時節做等祿!


細細个聽收音機放的採茶戲,小旦一出棚就唱:「爺娘恩愛,生奴一个」吾係「金棟咧」!吾爸、吾姆、姐公、姐婆全部過背咧,「金棟咧」个個人个自我價值感,一直都盡燒暖介留到吾个心肝肚!


貳、大蛇哥


吾係小安伢仔个時節,客家莊个夥房屋,儘狠有大蛇哥爬入屋。聽老輩人講入屋个蛇哥,毋人擾佢,佢毋尋人个麻煩!大條个蛇哥係南蛇、錦蛇盡多有毒个龜殼花、青竹絲、目鏡蛇脈个有,吾爸吾母請佢出門,自從毋使打死蛇。


有一擺熱天个當炷頭,吾爸吾媽去河壩唇開田種地豆,吾三哥、四哥兩咱掌屋顧老妹,五、六呎長个大南蛇ㄔㄔ踧踧颋入屋,ㄔㄔ踧踧蠕動到搖籃唇,五歲个四哥走去尋鄰舍來逐蛇,七歲个三哥拿等掃把想愛驅蛇!聽講介條蛇盡狠來搖籃唇看吾,小安伢仔佬大蛇哥相安毋事。


又一擺,吾七歲,騰等吾母去揀柴,行睏咧歇下睏來,兩姐哀坐到大大个樹根頂。後來,吾母拿刀麻出來打狗薑好作索仔,刀麻啪一聲碇,坐等个樹根煞會動,像地動樣遽遽不見剔,原來吾媽佬吾坐个樹根係條大蛇哥!吾母心肝盡紮,呢呢噥噥過還係繼續行去揀柴,吾轉屋後,連等幾暗哺發夢,盡講狂話,吾爸遽遽去請人來收驚!分大蛇哥嚇到佬分鬼驚到,收驚个方法毋知有共樣沒?介條大蛇哥,分吾母个刀麻嚇到,毋知蠕去那位收驚?


過有一擺,吾讀小學一年生,當炷頭轉屋吃飳,看到一堆柑仔皮就佬吾母講:「吃柑仔偷偷咧吃毋等人!」吾母應吾:「那有咧!」吾行近來揀柑仔皮壞蹄哩!毋係柑仔皮,係一尾龜殼花!


還有一擺盡大咧!三年生咧,騰等吾母去田項掘芋仔!分芋仔脈到一身恙,吾母喊吾去田唇歇睏,盡無聊,想愛跂个石坡拔見笑草!兩手兩腳跂上坡,手項摸到一項東西冷咻咻个,一看一條青竹絲對等我吐蛇信。手一軟,一下就跌落石坡下,頭林流盡多血,害吾母攬等吾走遽遽去尋醫生,好加在,沒分毒蛇咬到!不過跌到个頭林有一條細細个痕到哩下一直就毋生頭林毛!


吾个大姊第一像官夫人!聽講佢有一擺吃夜,吃到一半就講:「阿爸!佬吾看一下桌下,吾个兩隻腳,當像分蛇哥纏等!」一桌人驚到企起來,佢同樣慢慢咧吃夜!後來,吾个大姊丈官拜少將正退休!所以石坡頂跌下來个,做毋到官夫人,吃夜佬大蛇哥慢慢培養感情个細阿姐耶,實在暇有福份。


頭擺个客家人,佬自然个環境,相安相好,大蛇哥入屋就逐佢走!大蛇哥儯手捉老鼠、吃蛙仔,佬靚靚个農作物留分恩俚!哩下个人,用農藥趕禾嗶仔,蛙仔沒哩!老鼠少哩!大蛇哥也罕得看得到!


沒蛙鳴、沒鳥叫、沒蟲仔唧唧滾个熱天暗哺頭,毋其他个物種提醒恩哩:今年係好年冬!只有遠遠个卡拉OK个聲音唱等:「愛拼才會贏!」恩哩早就贏咧!不過!恩哩輸掉个客家莊原味个生態,永遠都毋會轉來!


參、被單布个春天


吾哩下待到臺北!


哩幾年來,盡多客家莊發展觀光事業!轉去客家莊,吾咧个客人變成燎「人客」!吃客家菜,炒一盤菜卜卵,客家莊个頭家出價五百个銀。點一碗公鹹菜排骨湯,鹹菜一滴滴咧,排骨細細个三塊,出價三百个銀共樣客家莊待到大个吾,沒辦法接受安樣型个轉變!吾姨表阿哥,轉老屋去聊,行去市場買雞肉,買轉去愛煮一看就受氣!買半个雞仔,有兩個頭、三隻雞爪!吾个姨表阿哥,摜轉去尋頭家,頭家企到攤仔前:「歹勢咧!吾毋知咧位大哥係本莊人!」


被單布開新春,裁成棉布衫、做成米篩頂个圖騰、用鐵線縛等做宮燈,看起來盡有客家莊个風情。客委會推廣个桐花季佬收冬个平安戲,看起來盡多人來到客家莊,看起來盡鬧熱客家个精神吃苦耐勞、認份樸實介精神,隨等人潮走淨淨哩!


那位兜有擂茶、兜有艾粄、月桃粽係不係哩兜就係客家文化吶?外國人講:「知識就係力量!」有知識毋創造力,還係毋效!像鐵仔共樣,毋新个創造力,鐵仔還係鐵仔,客家莊歡歡喜喜著新衫,大家就盡歡喜!著新衫以後个腛身應該愛特別活潑,特別有生氣,著靚靚个衫,會變到十二萬分个妖嬌美豔!


 


肆、阿爸个鹼粽


吾老公个同事,五月節前自家包盡多「鹼粽」,知吾也係客家人,喊吾老公帶一摜轉來。吾拿到還有冰庫冷冷个味道个鹼粽,毋知做麼介就儘想吾爸


細細耶个時節,過五月節,吾姆一定會用鹼粉,掺到事先洗淨、瀝乾个糯米項,放兩點鐘,正慢慢耶用青竹葉包起來,再箇放到籠艙肚,用大灶煮滾水蒸煮。因為吾屋家人多,吾爸好吃鹼粽,吾姆要想愛包暇多好來分別人。所以每擺五月節吾姆就盡毋閒。哩係盡大个工程!吾姆蒸好涼透个鹼粽,粽身晶瑩剔透,金黃色个,有稜有角,輕輕佬青竹葉打開,粽葉毋會黏結,搵白磁盤頂个細白糖粉,實在盡好食。頭擺頭擺毋零食个時代,鹼粽搵白糖粉,實在係令人想念个味道。


个良時毋冰箱,吾爸佬整摜鹼粽放到桶項,再箇用索仔吊桶仔落深井肚。一.兩點鐘後再箇吊起來食。假使屋家又睹好有蜂糖,喔!个款个味道汁水淋漓、清涼甘甜。屋家睹到經濟暇好个時節,五月節縛鹼粽、米粽、粄粽、艾粄粽中元節為到愛款待「好兄弟」縛个粽摜一摜一摜吊到夥房屋主廳个大樑頂,看起來實在盡有過節準備澎湃个氣氛。


吾姆往生後,過年過節簡簡單單,每擺行過市場街路,看到人賣鹼粽,還係會買,不過,一打開青竹葉,就盡失望。鹼粽還係鹼粽,形體走樣毋角、色毋像、味道毋對就是有果糖、蜂糖,味道就係毋對。吾毋死心,自家買,又買分吾爸食,吾一直毋敢問吾爸佢个感覺。


去年清明,騰吾爸轉去老屋拜祖宗,吾爸跌倒,長臥病榻,愛依靠看護一點鐘佬佢翻身一擺。初期還做得食東西,像:燙好个粉腸搵豆油膏、柿餅、空心菜攪肉燥、白切三層薄肉搵桔醬、地豆糖五月節前,開始用鼻餵管餵食液態食物,看起來盡才過,做細妹仔个吾毋知愛做麼介。吾爸還係交待愛轉屋家過五月節,想愛食鹼粽佬粄粽..吾行出病房,偷偷企到外面哭..


過了五月節,吾爸粽摜毋看到,就去尋吾姆咧!拔了鼻餵管,吾爸去天庭佬總鋪師个吾姆共下


吾一直毋相信吾爸過身咧!佢還係想愛時安多客家人个料理,想念五月節屋家吊起个粽摜咧敢毋係求生个意志..人世間做得留戀个味覺,一定愛留下來好好享受


去年五月節後,吾變成毋阿爸、毋阿姆个人。熟絡个客家話毋人佬吾講咧!客家莊項所有个料理,毋人佬吾分享吾摜等吾老公同事送吾个鹼粽,還毋送入嘴肚,心肝肚煞感覺盡苦盡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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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枝老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