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吾爸又過身咧,吾煞變到一个毋阿爸毋阿姆个人。四十歲碇碇,日子長迢迢,毋爺毋哀,吾實在係盡才過!吾爸五十歲,吾姆四十九歲,吾正出世,講起來吾爸吾姆也算係高壽,無過是吾做屘女个人命瑕歪,毋淨多機會佬爺哀共下過日子。扣剔吾盞學寮讀書个時節,佬吾行嫁後做人烳娘个日子,算起來吾佬爺哀共下生活个日子正十六、七年碇碇。


人過中年就殷想「爺娘想子長江水,子想爺娘無過擔竿長」咧句話。爺娘過背剔,換吾想爺哀,就來想吾細細唉个時節,待到南庄,聽个中港溪咧條水日日夜夜流過歸莊个箇故事


吾爸係苗栗南庄个大南埔人,吾太就待大南埔哩。唐山過台灣,剎猛打拚耕山耕田淨多代,吾太之前个老祖宗待哪位?吾爸也交代个不清不楚,神桌頂項个神主牌寫來淨清楚,吾太係唐山過台灣个第十八世子孫,吾爸就係第二十世。吾淨記得吾細細个時節,淨愛問爸爸神桌項寫个「赤砂公王」、「白砂公王」係麼介意思?吾爸總係淨有耐心講古分吾聽。原來,自廣東大埔个桃花村綠竹頭下,撐船渡大海,係淨艱難个大風險,有一堆「赤砂」佬「白砂」殷漂流過來擋等船身,撐來撐去行船呀行不利。好佳在,有老祖宗跪到船頭,拜託「赤砂」、「白砂」庇佑大儕家平安渡過烏水溝,來到台灣耕山耕田,咬薑啜醋,就愛佬「赤砂公王」、「白砂公王」請到神桌頂,愛像服侍儕家个阿公婆共樣,世世代代愛記得儕家个「本家」佬「源頭」。吾个祖公儯等吳沙 先生來,先歇到台北縣三峽,後來正緩緩个徙去苗栗縣南庄个社寮。


吾爸係西元1919年到苗栗縣南庄个社寮出世个。佢个阿公過年个時節,佬人共下打紙炮唉,不篤好爆到儕家个手,故所吾太,佢个正手三个手指碇碇,毋過耕山耕田,吃飯寫字全做得。1927年吾太過身,1928年吾公又過身,吾爸正兩兄弟碇碇,个時節吾伯十六歲,有體力有頭腦做得擔當家庭,毋過吾伯淨花哩,雖然吾太吾公薄有田產,分吾伯吃酒賭博,淨緊就沒哩。吾伯吾爸自細个時節,吾婆就攬兩个「花囤女」轉來,儕家供个細妹仔,又分人攬去做「花囤女」,客家人安到「姑換嫂」;吾伯嬤係「花囤女」,淨早就「送做堆」咧,吾伯無係淨愛佢,故所到外背花哩花哩,吾婆吾伯嬷實在嘛沒奈何!


愛分吾爸送做堆个花囤女,八、九歲碇碇去掌牛,煞分大牛牯鬪死。吾爸淨大咧煞沒錢好討烳娘。吾伯嬤淨狠噴剔油盞燈,毋分吾爸讀書,講愛省儉油盞燈个油。吾爸淨煞猛打拼,日時頭讀南埔國校受日本教育,暗烳頭,行去南庄街項(今南庄中山路)儯漢文 先生楊竹偷偷唉讀漢文。學漢文又學打算盤….後來, 楊竹 先生佬第一大个細妹仔嫁分佢。吾姆係早期南庄國校个少數女校友,頭擺頭擺淨罕得有客家个細妹仔做得著鞋去讀書。吾爸討到吾姆,討到有讀書个烳娘以外,也討到吾姐公一生人對吾爸个支持。


吾爸日語講來淨靚,算盤淨精,字寫來也淨派頭。吾姐公係日本時代林務局个工作人員,佬日本巡察本來就淨有交搏;吾爸後來熟識淨多个日本巡察,有一个鈴木先生淨欣賞吾爸,吾爸接受鈴木先生个幫助,取得日本時代賣魚仔个登記證,十八歲開始在田尾(今南庄田美村)賣魚仔,從農家子弟變成細細唉个魚店頭家。做魚店頭家一路淨順利,鈴木先生又問吾爸,想愛賺暇多錢沒?後來,鈴木先生又集資佬吾爸縢手,請到一張日據時代不簡單个「合法豬肉商」牌照。日本時代愛做合法个肉品商,不係簡單个事情!吾爸二十二歲,存到一滴个錢,就討吾姆轉屋家。吾細細仔个時節聽過吾姆講,當時行嫁个排場淨奢華盛大,新娘个妹家係客家庄个士紳;新郎个頭,有鈴木巡察做面風。吾姆講佢出嫁無係坐轎係坐烏色个車輛,自南庄街路隢一遴正駛去田尾。吾姆嫁過來以後,除了賣豬肉,又賣其他淨多个雜貨….算來算去也有賺到錢。


台灣光復後,新台幣換舊台幣。吾爸因為鈴木先生个層關係,殷分新政府尋麻煩。其中有一个新政府个某某先生日日來店項尋麻煩,吾姆愾到發毒誓:「世世代代,子子孫孫絕對不佬某某姓氏人結親家!」因為幣值大貶,囤貨不當,子女相繼出世又堵到人和个危機,吾姐公建議吾爸遽離開南庄。吾爸吾姆徙去桃園平鎮个東勢村楊屋,吾姐公自細待過个地方。个時節,石門水庫還毋有動工,桃園縣處處係埤塘,愛用埤塘水灌溉看天田。吾爸蓄雞仔賣雞仔,吾姆種菜賣菜佬度細人崽。東勢村楊屋三步一埤五步一塘,淨很有細人崽跌落水項浸死吾姆度等五个淨細个細人崽,一直淨愁慮。吾爸店面大生理做慣,沿街叫罵煞做不贏人。个時節,桃園淨多大陸來个人,大陸人淨了解群聚合作个方式,暇有競爭力个商業手法,吾爸自認儯人不到。吾姆看到楊屋有宗族个細人崽跌落水項浸死殷哭殷堅持愛轉南庄待。


姐公到南庄國小學校坪唇,尋到一間屋仔分吾爸吾姆歇宿。姐公係一介鄉紳,客家庄項个紅白喜喪事、大大細細个廟會淨多尋吾姐公經辦吾姐公姓楊一直淨崇拜古時楊震清白傳家四知家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姐公一生廉潔佬人共下也淨和氣故所,轉南庄待,姐公庇蔭,吾爸吾姆大事化細事,細事化無事,緩緩唉行,日據時代結下个怨尤也漸漸唉清淡下來!


當時沒「節育」个觀念,吾姆殷供子,一直供了十个子女,吾一等細,係吾姆四十九歲供个。吾姆轉南庄以後,姐公做紅白帖仔个理事,淨多機會佬人儯手。後來,不係去儯手,係分人請去做「總舖師」,成為客家庄辦桌个「阿梅姊」!吾還淨記得細細唉个時節,儯等姐公、媽媽去淨多客家庄吃好事、歪事个桌席。吾姆淨伶俐,手腳淨遽,對食材淨了解,就係便宜个食材,儉省个經費,吾姆也想盡辦法佬雇請佢个頭家做面風。沒辦桌个時節,吾姆就自家做衫分細人崽穿,屋後背種菜、種蕃薯、種芋仔、種地豆、畜豬仔、畜雞鴨維持家計。農忙个時節,就儯手打「米苔目」、「菜包」、「水粄仔」挑去田唇分庄肚个耕種人吃點心。吾姆淨煞猛,待人做事淨圓滿,接得到吾姐公个腳。吾爸到南庄龍門口个「台陽礦業」尋到頭路想入炭坑打礦,吾姆毋同意,驚吾爸入礦坑會死殆礦坑肚後來吾爸分吾姆堅持下,只好去做外坑道个輸送工人,日日騎自行車自南庄國小騎去龍門口上班,好天落雨,熱天冷天日日共樣, 日班夜班都係騎去騎轉,就安咧,一家大大細細安定下來。


 1963年「葛樂禮」風災肆虐全臺灣,南庄鄉中港溪流過个地方,歸庄唉係災情!姐公一屋人全部暫時離開南庄街項,來到南庄「上崁」吾屋家共下生活。物資不豐裕个年代,好佳在,有南庄个鄉紳李木基先生捐出李屋碾米廠个米,雖然个米分中港溪水浸泡過,煮成一大鑊一大鑊稀稀个糜,還係溫暖淨多淨多屋殼全部分水打走个南庄鄉親。毋屋毋社个人全部留到南庄國小避難,接受賑災,玻璃罋肚分水打過个醬菜,混等大水味、老鼠屎味佬碎玻璃為到生存,大儕家還係大口大口扒飯。吃飽後,青壯个細賴人,全部去拯路拯橋,聯外个路、橋拯好,再過來就愛大家「換工」,大家儯手拯大儕家个屋舍。沒辦法「拯」,就愛遽遽搭臨時个便橋,用「流籠」遽遽解決細人仔讀書,聯外物資輸入、輸出个問題,遽遽安定生活个秩序。个良時个客家庄人情濃又淨遽烈,正幾日仔碇碇,政府个救援還沒到,南庄人用學校、用永昌宮个所在聯絡集合,淨緊恢復生活个秩序。


「葛樂禮」風颱做大水時,吾三姊牙齒發炎,兩个面頰卵發紅燒到四十零度,嘴打毋開,講話食飯全係問題,喘氣都係問題!牙痛無係病,痛到愛人命!大水正過,聯外交通還毋通,吾爸吾姆輪流背等十五歲个三姊,自南庄國小行到三灣鄉,再自三灣坐車去頭份就醫。歸路仔个鄉親都係勸吾爺哀,安多子女又堵到大水災,日子長迢迢歪過日咧,奄奄一息个毋使救吾爸吾姆堅持一定愛救吾个三姊个年吾爸四十八歲,吾母四十七歲,輪流背等十五歲个第三个細妹仔,佬其他个細人崽委託分風災後客家庄个鄰舍看顧當時吾个爺哀心肝肚一定淨痛,十五歲个病人,留待背囊頂一定係淨沉重。自南庄到三灣一路行來,心情一定淨忐忑不安後來花費當時新台幣一千个銀,救轉三姊个命,哩下吾三姊五十九歲,已經攬三个孫子咧!


吾爸吾姆一生為十个子女十分勞碌!吾普普个記得吾姆用一條布做成个背帶,背等吾去儯手佬人辦桌。早期有人供到安伢仔會送分沒供仔个人,嘛有人賣安伢仔來變錢。吾爺哀殷認為:「一枝草,一點露」,甘願窮苦,就係自家个親戚來拜託送出細人崽,吾爸吾姆還係痛惜子女。爺哀省儉分吾讀書,細細仔个時節,雖然淨窮苦,著「哭緇布」(喪家麻布)做个襯裙,著阿哥著不得个球鞋,像細賴仔樣著阿哥个衫褲不過,爺哀會買東方出版社个書分吾讀,吾小學ㄧ年生就有自家用个字典佬削圓筆機行筆行到咧,實在淨服自家个對吾爺哀讀書个事情安用心。


爺哀已經過背剔,吾也年過中年,感謝爺哀培養吾讀書,感謝中港溪个條水孕育吾个生命。客家庄頭擺个濃密个團結合作,因為親族家族个影響,吾還做得用四縣、海陸音講淨正个客家話….哩下試等用四縣腔,藉電腦敘說吾所知个中港溪个故事希望客家文化个保留,不係留下「會講客家話个人」碇碇客家人吃苦耐勞,換工打拼个同村協力个精神,晴耕雨讀培養子弟个傳統做法希望也做得藉哩篇文字,佬關心客家个鄉親共下來思考,下一步客家人愛行去哪?哪位還係有真正同村協力个客家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庭枝老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